文/图 王晓峰
 
“1949年10月1日,天气格外好。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哪一天是新中国开国大典的日子,下午的时候,听到街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才知道新中国成立了。那一天,西峡县城张灯结彩,就像过年一样。”提起70多年前的那段往事,年逾九旬的河南能源义煤公司石壕煤矿离休干部王维金老人至今仍记忆犹新。
 
16岁少年投笔从戎
 
王维金1932年9月出生在河南邓县(今邓州市)一贫苦农民家庭,兄弟姐妹五个,王维金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翻看过去的照片,王维金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那战火纷飞的年代9
 
王家没有土地,租种的是本村一杨姓地主家的土地,杨家的儿子杨绳惠是当地一家学校的校长,看到王维金兄弟聪明伶俐,就不收学费,让王维金和他的大哥王金星去他担任校长的学校就读。
 
1948年农历十月初一,上初二的王维金下学回家,路上遇到南下的解放大军,就心生羡慕,于是家也不回了,跟着大军就走。晚上,部队宿营的时候,看到队伍里多了个“小不点”,就问他是谁家孩子,为什么跟着部队?王维金毫不胆怯,说我叫王维金,我要参加解放军。
 
王维金跟着走的部队是刘伯承司令员带领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简称二野)。因为他的年龄实在太小了,再加上个头瘦小,部队领导听说他是个初中生,就把他送到二野的豫鄂军政干校学习,在这里,他才对中国共产党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知道解放军是人民的队伍,1949年1月,17岁的王维金光荣地加入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集中培训结束后,王维金被分配到二野173师野战医院做卫生员。1月中旬,王维金随部队南下剿匪。
 

新中国刚成立时期的王维金
 
1月20日,王维金所在的部队当行至湖北荆门、襄樊一带,突然接到上级命令,有一股国民党残余部队流窜至河南伏牛山区,要求173师进行追击并予以消灭。173师一路紧追不舍,追到南阳山区,国民党残匪逃进山后,173师就把师部驻扎在西峡县城,野战医院占用的是县城的一所小学校。
 
剿匪战斗打得很激烈,每天都有战士受伤。那时候,医疗条件极差,医院基本上没有什么药物,战士受伤,不论是接骨,还是缝合伤口,全部是局麻,麻醉药用的是奴弗卡因。有时候,没有奴弗卡因,就用碘伏简单消毒后,直接手术。王维金说,他亲眼看到一个年龄和他相仿的小战士,腹部在战斗中被弹片炸伤,缝合时因为没有麻药,小战士就让医生给他嘴里塞条毛巾,以免叫出声影响手术。等手术做完,王维金看到小战士把毛巾都咬烂了,满嘴是血,但小战士硬是没吭一声。
 
麻醉药紧张,消毒药品就更紧张。当时最好的消毒药品是盘尼西林,也就我们平常说的青霉素,但根本搞不到,战士受伤做过手术后,所谓的换药,也就是用碘伏消毒后再用敷料包扎起来。王维金说,就是在那样情况下,我们的战士更是没人叫一声苦,喊一声疼。
 
令王维金记忆犹新的是1949年10月1日,那天天气非常好,王维金像往常一样给伤员们换过药后,就去听一个受伤的连长讲战斗故事。那时候通讯不发达,整个医院连一台收音机都没有,根本不知道新中国成立的消息。半下午的时候,听着街上起伏不停的鞭炮声,一问,才知道新中国成立的消息。王维金说,那一天,西峡县城张灯结彩,很热闹,就像过节一样。
 
1949年12月,伏牛山的土匪剿灭后,王维金所在的173师奉命开拔,挥师南下解放全中国。这时,王维金他们部队的番号也有二野173师变更为四野的58军173师。
 

上级颁发的共荣在党50年纪念章和新中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

 
在早些年拍的老电影中,经常看到解放军、八路军肩上斜跨一个挎包、一个背包,有的还有一个长管形的布袋子斜搭在肩上。王维金说,你知道那长管形的布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吗?那是我们的面袋,里面装的是炒面,这个炒面不是我们平常说的炒面条,而是干炒的面粉,它的主要成分是小麦粉玉米粉高粱粉,混合后再加一点食盐炒熟,战士们行军的时候,饿了,就抓一把炒面,喝一口水。我们南下时也是这样的标配。
 
那时候,虽然新中国已经成立,但退居台湾的蒋介石反动派不甘心失败,还会经常派飞机来大陆各地骚扰,而我们没有制空权。刚开始基本上是昼伏夜行,这种状况一直到湖北孝感才有所改变,过了长江,王维金和他的战友开始乘坐火车。王维金说,火车就是平时在影视剧中常见的闷罐子火车,没有座位,没有车窗,一节车厢几十人上百人不等,因为害怕敌机轰炸,闷罐车也是走走停停,因为不让下车,所以一车人的吃喝拉撒都在车上。男同志还好说,拉屎撒尿将推拉门开个门缝就可以解决,为了怕人掉下火车,一个人撒尿的时候,还要两个人在后面拉住。女同志就更不方便了,除了需要人拉住外,几个战士还要用脊背围起一道人墙。就这样经过20多天的走走停停,王维金和他的战友们来到了广东虎门。
 

王维金保存的剿匪胜利纪念章

 
据王维金介绍,他们四野最初原本要先去解放香港的,最后被毛主席和朱德总司令叫停。毛主席在电报上指示,香港不仅不能攻打,而且还要保全香港,保证香港的水和粮食供应。王维金说,当时四野的司令员是林彪,不仅战士们不理解,就连四野高层也不理解。但最终,还是服从中央命令,转而在琼崖纵队冯白驹司令员的配合下,采取小部队偷渡与大规模登陆相结合的战役方针,解放海南岛。王维金说,解放海南岛战役的总指挥是邓华。
 
47年后,香港回到祖国怀抱。我们不得不佩服毛主席周总理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大智慧。王维金说,当年解放军不解放香港,不是胆怯,而是要彻底废除卖国条约。同时也为了在外交博弈上留有余地。当时,新中国刚建立,和西方国家联系较少,而让英国人暂时掌管香港,不仅可以让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加强与国外的交流,而且也打破了英、美两国的同盟。
 
“我要到最艰苦的煤矿去!”
 
海南岛解放后,王维金和他的战友们岛上驻守了两年零七个月,1953年初,经组织推荐,王维金参加中南海军的医训队,进行为期一年的学习。王维金十分珍惜这次难得的学习机会,在医训队,他是学习最刻苦的学员之一,不论是护理知识,还是医疗实践,他的各科成绩均是名列前茅。一年期满后,他被分配到中南海军虎门要塞司令部卫生所任助理军医。
 

王维金老人保存的全国解放纪念章

 
只有学到更多的知识,才能为战士们解除痛苦。每当想起战争年代受伤的战士们在治疗时遭受的痛苦,王维金萌发了上军医大学的念头,工作之余,他把所有的业余时间全部用在学习上。功夫不负苦心人,1955年9月,王维金以优异成绩考入在南京的解放军第六军医学校。因为此前王维金仅仅是个初中生,第一学期,王维金上的是预科班,主要学习化学知识,不仅包括有机化学、无机化学,还有生物化学。在大学的几年里,王维金系统学习了医学医疗专业基本理论和基本知识,并着力与实践相结合。在南京上学的四年时间里,王维金除了有限的几次外出,他把节假日的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图书室,他就像个久未吃饱饭的流浪汉,一头钻进知识的海洋里。
 
为了更好地服务新中国各项建设,1958年初,王维金就读的解放军第六军医学校变更为南京铁道医学院。同年7月1日,王维金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那一刻,他心潮澎湃:“从此,我也是党的人了,一生都要为党的事业奋斗......”
“我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1959年1月,王维金以优异成绩从南京铁路医学院毕业并转业。因为王维金老家是河南的,当时转业分配意向,一个是河南省卫生厅,一个是洛阳柴油机厂卫生所,领导征求王维金的意见。
 

转业时的王维金

 
王维金说:“我想去煤矿,我在部队是军医,我更擅长外科,和平年代,煤矿职工最危险,最需要我。”于是,王维金就来到了位于豫西地区的陕县观音堂煤矿。
 
观音堂煤矿是原国民党元老张钫创办的民生煤矿,新中国成立后收归国有,正式更名为观音堂煤矿。王维金说,当时观音堂煤矿没有职工医院,只有一个保健室,除了一个医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外,其余的几名医务人员大都是从工人或者干部中抽调而来,不能开展任何外科手术。职工在井下发生事故,保健室仅仅能进行简单包扎,然后再转到其他医院就治。
 
王维金清楚记得他到矿开展的的第一例手术,是为一个男矿工做的乳腺切除手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因为乳房增生,两乳比姑娘还要抢眼,弄得他整天连去澡堂洗澡都不敢去,怕别人笑话,小伙的父母听说矿上有个南京回来的医生,就慕名找到王维金,王维金经检查后,是乳房增生,当天,在局麻下就为这小伙子做了乳腺切除手术。
 
时隔不久,矿上一张姓矿工患肠梗阻,连续一周大便不通,腹部涨得厉害,运用各种物理方法均不能成,工友把他抬到保健室时,只见他面部乌青,腹胀如铁,已成中毒症状。王维金对他检查后,当即对其行下腹部解压手术,切开肠管,原来是蛔虫作怪,挤成一团。处理后,症状很快缓解。
 
“保健站有个大地方来的医生,什么样的手术都能做!”这消息很快在全矿传开。“文革”期间,王维金曾被下放井下劳动三年。
 
“因为我从来没下过井,连队(当时矿上都是按部队编制,采煤队就是采煤连)的领导和矿工们对我很照顾,让我在工作面开溜子”王维金说:“在井下下放劳动的三年,使我对煤矿和矿工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1971年,国家在观音堂矿三井的基础上,建设石壕煤矿,王维金和朱秀珍、赵翠琴、李灵芝等七人被分到第三井门诊。
 
王维金介绍,当时的门诊部就设在矿区一栋家属楼的四楼,因为矿区的主干道建在山脊上,所以矿区到门诊部就用三角铁在空中焊接搭建了一个人行天桥。
 

王维金老人讲述纪念章背后的故事

 
1984年底,石壕煤矿建成投产,石壕煤矿职工医院搬迁到现矿招待所原址,王维金任首任院长。王维金说,当时石壕煤矿核定产能是60万吨,有职工3000多人,加上家属近万人,而当时矿医院只有20张床位,与矿井的规模不匹配,而煤矿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于是,矿上就决定建设石壕煤矿新职工医院。
 
王维金和副院长王世桥外出考察,当听到仅设计费一项就要两万多元时,王维金愣住了。后来,王维金听说湖南浏阳一家硫铁矿医院也是这家设计院设计的,且硫铁矿人数规模和他们煤矿差不多,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到浏阳,经协商,硫铁矿同意将医院设计图纸借给他们使用。就这样,半年后,一家拥有独立无菌和有菌手术室的高标准矿区医院建成。王维金说,要说套用别人的图纸不太合乎职业要求,但那时候不是没钱吗?我们要把有限的钱用到刀刃上。
“能请专家的坚决不转院!”这是王维金常说的一句话。王维金的同学和学弟、学妹毕业后都分在郑州、洛阳、三门峡等各大医院。大医院的专家各种病见得多,有了疑难病例,王维金就把他的同学和学弟学弟请过来,专家主刀,他当助手,一次两次,第三次,王维金就自己做手术,让他的同学在旁边看着。王维金说,那时候的同学情,不像现在,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人家都是一心一意的教。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石壕煤矿职工医院不仅能开展脾切除、胆囊切除等几乎所有的下腹部手术,还能开展胃修补等相对高难度的手术。矿职工医院的病房和床位从来都是满满的,有时候连走廊上都加满了病床。看病住院的不仅有矿区的职工,还有附近的村民。
 
“我愿意一辈子生活在矿上”
 
1994年1月,王维金离开了他工作35年的煤矿,光荣离休了。
 
在矿上工作了大半辈子,子女们都劝他离休了到大城市享受享受。王维金有五个儿女,除大女儿在石壕煤矿工作外,其他两儿两女都在洛阳、三门峡工作生活。王维金说:“矿上就是我的家,我愿意一辈子生活在矿上。”
 

王维金老人展示省委组织部颁发的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

 
王维金离休后,不论谁有困难,他都尽最大努力给予帮助。前几年,经常有矿上的职工和职工子女因不小心造成胳膊摔伤或者下颌脱臼,每次找到他,他都热心给予固定和复位。王维金的邻居的孩子,下颌习惯性脱臼,吃饭不注意或者大笑都会脱臼,每次都是王老帮助复位。孩子家人过意不去,要给他费用,王维金坚决不收,说,国家给我开有离休工资,这个不过是举手之劳。现如今,离休后的王老,依然关注着煤矿的发展,说起义煤、河南能源这些年的变化,他都如数家珍。
 
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后,王维金自告奋勇地加入抗疫战线志愿者队伍,入户排查、卡点巡防,成为石壕煤矿“战“疫””逆行者中年龄最大的抗疫人。2021年10月,年已九旬的王维金领到了一个特殊证书,经广大群众推荐,在三门峡市2020年第二季度“我推荐,我评议身边好人”活动中,他光荣入选“三门峡好人榜”。
 
闲下来的时候,王维金会把他早些年的照片和他不同时期的纪念章拿出来看看,他保存的不仅有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还有全国解放纪念章、剿匪胜利纪念章、华中南解放纪念章等,有时候,他也会把他这些宝贝拿出来,擦拭擦拭,然后再像珍宝一样收藏起来。
 
爹亲娘亲,没有共产党亲;天大地大,没有共产党的恩情大。王维金说,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王维金已是四世同堂,他的孙辈不仅有空军某部服役的,还有在北京、南京读研的。他时常教育子孙,要牢记党恩,努力工作,不能忘本。